失业。INTJ之耻。
 

十二日圣诞

十二月的作业?其实平安夜就已经修改完毕了……今天才想起来备份到这里……随便看看好了

———————————————————————————————

    纸张被揉成死死的一团,漫不经心地滚下随意张垂着的掌心,落进垃圾桶中。揉起的缝隙间隐隐可以看见政府的印章和模糊的姓名。

第十二日

    清澈的阳光穿过柔柔垂下的白色窗帘,漂浮在窗帘四周密集的灰尘们在这光芒下无所遁形,投映在洁白的日历上照出温暖的幻象。

    “嗒”,金属的笔杆滑过桌面的木纹,立在干净修长的手指间,指甲修得整整齐齐的指尖推出笔头。另一只手轻颤着,试探性地悬浮,最后终于平稳地落在了纸上。指腹滑过乱糟糟的黑色线条、破洞与墨团,抚过褶皱,落在了当日的红色数字上。

    停顿。

    抽气。

    合眼。

    “离圣诞节还有12天。”声音颤抖着兴奋,笑容沿着嘴角的弧度展开。

咬着下唇掐算着,视线激动地跳跃着,一根手指敲打着桌面,在安静的餐厅中发出轻响。最后他终于停下,快活地搓了搓手,离开座位。椅腿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也毫不在意,径直走向了落灰的橱柜的方向。忽地拉开了柜门,他的手指敲打着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便开始在柜中翻找着。这样找过了好几个橱柜才终于扯出了一罐茶叶。

    又从厨具柜中意外地找出了茶壶和几只茶杯。拿水冲洗干净,又洗干净开水壶,烧起了水。

开水浇在干枯的深色茶叶上,浸出清香。茶水滚进一只只瓷杯中,在阳光下像是迸开的火花。拆开一包不知道保质期的饼干,哗啦啦地倒进缀着水珠的瓷盘中。

    金色的阳光覆着深色的发丝,落在肩上,落在背上,落在列着清单的手背上。

    圣诞节就要到了!圣诞节!我们很快就可以团聚了!他们就要回到我的身边了!他欣喜地想着。圣诞节的想法在他的脑中回旋萦绕着,每一刻的思绪都在累积着期待。

    他想象着自己的伴侣在忙碌工作之间,一边焦躁地咬着手指,一边点开着网站订购回来的机票。他想象着自己的父母,在异国炽热的沙滩上为对方涂抹着防晒霜。他想象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在囤积着一群熊孩子的营地大概早就呆不住了吧?还有他上大学的妹妹,不知道是期待回家呢,还是已经派对到乐不思蜀?

    他越想越觉得一股暖意顺着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和光照的色调一同熏走了从不曾缺席的寒冷。笑容仿佛也被固定在了脸上,怎么也扯不下来了似的。

第十一日

    到了唯一的那家百货中心,他在圣诞树之间徘徊着。其实没有几棵,但他却在其中兜兜转转了好久。

    不不不,这棵太高了,放在房间里面会不好看。这棵会不会太绿了呢?他想到了妈妈可能会给出的讽刺评价,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一旁一棵孤零零明显被人忽视的次品,让他想到了第一次真正注意到自己伴侣的那个事件。被绊倒然后摔在一棵圣诞树上,直接栽倒在地上,那棵倒霉的圣诞树倒是和这一棵被人嫌弃、造型奇特的可怜虫挺像。胃里的暖意,与仿佛再现当时一般的悸动,上下冲荡出皮肤下一阵不知是舒适还是不适的颤栗。

    装饰……他随手拿起一只天使的顶饰。他知道这个小东西要是放在圣诞树顶,小女儿一定会很开心,不过他的儿子和妹妹就该嗤之以鼻了。似乎是已经看见了他们的表情,他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感叹着亲人们的难以取悦,拿起了一只常规的金色星星。

    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彩灯是必要的。孩子们就不用说了。那些不愿意承认的,像是自己的妹妹。他还记得妹妹11年级那年的平安夜的凌晨。他半夜醒来去厨房接杯水喝,却看见了客厅红红绿绿的闪烁灯光下,抱膝坐在地毯上的妹妹。深棕色的卷发自由地滑下肩膀,带着温暖的湿气,彩色的灯光投在发上、投在雪白的睡裙上,也投在扬起的脸侧,映出变换的光彩。那仰头注视圣诞树的神情是那样专注又倾慕,就好像正注视着最最神奇的法术缔造的无与伦比的奇观,就好像正注视着过去不曾、未来亦不将落入眼中的至善至美。当然,还有她发现有人站在身后时,慌乱掩饰的神情和泛上两颊的红晕。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暖意与期待便又增加了一分。

    红绿的彩纸让父亲感到厌烦,不过国旗蓝的小装饰们倒可以大大增强他对圣诞传统色的耐受力。那个老斯克鲁奇,虽然嘴巴上说着讨厌圣诞这种黏糊糊、增加消费又降低国家工作效率的节日,但心里其实也是很享受的吧?不然又怎么会每年都早早地发邮件提醒孩子们安排好圣诞计划呢?

    妈妈一定会喜欢这个雪人摆件的。他拿起一只小小的雪人娃娃,毛绒小雕像身上的毛衣和自己小学时妈妈织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上帝知道他当时为了不穿那件可怕的毛衣费了多大的劲呢!

    商场传来提前关门的广播通知。于是他便抱着采购的一大堆东西默默地走回家。希望能够赶在天黑之前。预告说今天的天,黑的比以往早。据说是要为圣诞节蓄积能源。

第十日

    买完了其他的一些装饰物,他被一家帽子店的橱窗吸引去了注意。

    他想起了父亲头顶已经稀疏的淡色头发,想起了父亲在花园弯腰照料他的花花草草时的那顶不知道哪里来的、戴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简陋的白布帽,想起了那顶帽子缺席的那日父亲染上的感冒,想起了父亲在某次晚餐时不经意地絮叨他容易着凉的脑袋。父亲总是喜欢在清早的时候外出散步,那顶洗得颜色有些泛白的蓝帽子也该换换了吧。橱窗里这顶看起来就十分暖和的羊毛帽,像一只箭死死地穿进了他心底对细节柔软的记忆,扎出一片细碎的怀念。等到父亲收到他的圣诞礼物,不知道能不能在现在总是寒冷着的日子里保护他那“脆弱的脑袋”呢?

    喜欢散步、喜欢运动、钟爱健康生活的妈妈大概会需要更新一下她的播放列表了,设备也是。妈妈总是会时不时地催促他给自己推荐些歌曲,自己却总是敷衍了事,或是干脆地拒绝。不知道她现在还想不想要呢?不过,总比听烂大街的歌曲要好?这样想想,更新妈妈的播放列表似乎成了什么拯救世界般的大事了呢。接着,他又想起了还和妈妈住在一起时,她会强迫扎根在电脑跟前的他出门陪着她转转。日光划过或疾或静的河面,与河岸的绿化化出一片清丽柔和的浅青色,甚至,在河流延伸至不可见的边沿处,约摸可以看见那隐隐约约、悠悠召唤的银线。他还记得自己总会挂上耳机,任音乐和脚步将自己带到不知哪个世界。而在自己的喧嚣和妈妈的寂静中,她是不是也曾尴尬地想要打破这沉默的隔阂,是不是也曾用试探的眼神注视过走神的自己,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不言不语呢?这样想想,他之前从未费心注意过这些。有了这个,妈妈也可以回馈自己以同样的冷遇了,他在心里扮了个怪相。至少,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妈妈的散步可以不那么孤单了。他微笑着,想象着妈妈拆开礼物的样子。他可需要好好地挑挑歌了呢。

    回去的路上他稍稍想念了一下家门口的那条河,河边永远很茂盛的植物,还有洒在河面上的阳光。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那样的景象、那些事物了。很是怀念。

第九日

    为他的伴侣选择礼物其实并没有什么难的。他记得对方喜欢每一个颜色、每一种味道、每一款材质、每一类风格、每一段旋律,但当伴侣寻找多年不得的古老专辑自觉将自己呈现在他面前时,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感到幸运与惊喜的了。尽管专辑的封面已经裂痕满满,表面上熏着擦不去的黑,还有深咖色的干涸的什么东西粘在内页上。

    这张专辑中,包含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跳舞的那首曲子。他还记得在变换的炫色中,他们交握的双手,他们对视的双眼,他们兴奋快乐的神情。世界溶解在光彩中,流动在他们身后,谁都没有注意。只有彼此,视线中只有彼此,气息中只有彼此,声音中只有彼此,触觉中也只有那交握的双手、时而碰撞的肢体、吐在面颊上炙热的呼吸。只剩下两个人,也只需要两个人,就是一整个满满的世界。如果可以重新经历那一刻——他无比期待着伴侣归来的那一天。他们有那么多的话需要说,那么多分离的日子需要补回,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只属于两个人的回忆。

    儿子是个天生的艺术家。当然,可能所有的孩子在他那个年纪都会有着不少奇奇怪怪的创意。不过,也请原谅一个家长,对他来说,儿子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小天才。或许也就只有涂涂画画的时候,这个随时都冒出新点子,到处乱跑、停不下来,像是随时都能闯出祸来的小家伙,才能真正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吧。想起那张圆圆的小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专注,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的样子,就不禁好笑。接着又想起,是谁说过专注的男人最帅气来着?大概自己不用担心儿子将来缺少伴侣了吧?这样想着,他打包了一组仔细挑选的画具,毕竟现在的画具,材质和儿子先前的那些大不相同,需要悉心地研究它们的手感和效果才好做决定。新的用具、更多的色彩,儿子一定会喜欢的吧?

    或许几顿宵夜就可以收买自己家那个贪吃的小姑娘?他笑着拿起了某个看起来很有历史的TARDIS模型。蓝盒子上有着不少划痕,还有些不知是什么的印记。不过看造型是50多年前的版本,况且现在能够找到类似的东西就已实属难得。或许在女儿亚马逊般的个人英雄情节冒出头之前,自己应该先担心担心她会不会被奇怪的外星男人拐走?要是女儿听见自己这么形容她的大英雄,大概会愤怒地用她毫无力量的小拳头敲打自己的大腿以示抗议吧?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又只得抱歉地看了看旁边被自己惊到了的其他顾客。

    今天是组织居民集体体检的日子。他将购买的物品放到了家里,便匆匆赶向医疗中心那幢城市中心庞大的银灰色建筑了。

第八日

    为妹妹选择礼物意外地艰难。毕竟连续十年被人打击自己的送礼品位,任谁也不会敢面对这样挑剔的收礼者了吧?或许直接把买礼物的钱打给她反而会比较方便?他丧气地想到。幸运的是,在他同一天第三次经过同一家商店时遇到了同是来挑选礼物的库帕父女。在他们的帮助下,他成功地在另一家旧物商店找到了一串紫水晶手镯。这种饰物现在也就只有在旧物商店才能找得到了。没有过多的修饰,简洁而剔透的紫水晶打磨得光滑,穿在白色的线上。论品位什么的,至少会好过妹妹小时候最喜欢穿的那种花里胡哨、还带着大小不一的花的手串吧?他笑着想到。自己也算是尽力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们去咖啡店买了杯饮品,接着库帕先生便和他讲起一个人带着孩子的辛苦,还有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家人都还活着。当他向库帕先生提起自己的家人都会在圣诞节归来他身边时,库帕先生神情显得有些不适,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他想到了库帕先生除女儿外通通离世的家人们,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实在是不过头脑,马上责备起自己的失言来。

    随后话题便都集中在库帕先生的小天使身上了,关于她是怎样为他的生活给予了光亮,她是怎样成为支持他前进的动力。之后话题又转到了圣诞节的准备上,愉快了起来。 

    这天的天又一次提前黑了,他也就只能早早地回家了。

第七天

    与库帕父女的相遇让他想起了自己或许也该给自己的好友寄点圣诞贺卡什么的,虽然不清楚现在邮局的运行方式和业务范围。

    首先一定是L,他们从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算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他总是会跑到L家里去拽出自己的好友,两个人会在整个社区里跑来跑去,整个社区里大概没有哪条路是他们没有走过的了。长大一些后,两人虽然分开了,但联系从来没有断过。尽管再也没能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但不管怎么说L都是他认识时间最长的朋友。他们也喜欢这样彼此相互提醒,就像是在将这个时限一年一年推后的过程中和永恒竞赛,要证明什么很重要的真理似的。他需要好好找找L当下的地址,不然他就只能把地址写到L父母的房子了。

    还有诸如C。C是他秘密的守护者。青春期时他那些秘密的心思C全都知道。那些放学路上的驻留,那些传递的纸条,互寄的信件。不知道远隔重洋的C现在怎么样了呢,希望C还在原来的地址。

    又比方说R。上一次和R一同去酒吧似乎还是不久以前的事?他们分开的时候,情况相当混乱。他们本来应该一起住在这里。也不知道现在哪个地址能够找到R。R是他最接近家人的存在。他需要R。当然,他也不会忘了在贺卡里提及这一点。

    写贺卡虽然常常令他绞尽脑汁想不出写什么,不过写贺卡时想着那些收贺卡的朋友,过去那些在一起的回忆又会涌现出来。这样一种由内而外的舒适感,在这些一直寒冷的日子里,无疑地受到欢迎。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亮亮的天穹,有些想念下雪的日子。那些在停车道上借着铲雪之名堆雪人的早晨。邻居的小弟弟、小妹妹们也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和他“讨厌”的妹妹一起“毁掉”他好不容易堆起的雪人。而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雪或是雨了。

第六日

     他掸掉家具上的灰尘,为孩子们的小床上铺上新床单。女儿一定会喜欢自己挂在她房间顶上的那只夜灯的,在寂静的深夜,那只小灯会在房间的四壁投下宇宙和星空。还有红鼻子的鲁道夫。儿子大概不会喜欢自己在他墙上贴上的红绿彩纸,不过,管他呢,这可是圣诞节。

    接着他拆开那些封着的纸箱子,随手将箱子上原来贴着的盖着政府章的封条扔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开始将孩子们的用品归到他们的房间里。

    他还记得那顶假发。他的小女儿曾带着这顶假发在学校的话剧上出演过一个牧羊女。他还记得自己和伴侣为了做出小家伙的戏服可是费了好几个晚上呢,两个都不擅长手工活的家长还因为向父母求助而被狠狠地嘲笑了一番。不过,想到女儿最后在舞台上时那满脸的光彩与自豪,这一切麻烦又显得那样的不足挂齿。

    他将一只塑料的小零件放在了儿子的书架上。他知道儿子一定会很不高兴自己这么做。这是儿子一次意外事故差点掉进窖井,最后所幸只是崴到脚的纪念。不过当时儿子好一段时间只能一瘸一拐的样子实在好玩,再说了,这也是在提醒小家伙,以后走路还是看着点的好。

    他和伴侣的房间倒是不需要换床单,不过还是有灰尘需要清理,还有圣诞节的装饰需要摆上。从箱子里搬出衣物,一件件放进衣柜中。衣服上都沾满了尘埃,不过有些衣服的料子抖一抖就掉了。他还记得那件黑色的羊毛大衣。当初他和伴侣还为了究竟买不买这件衣服而吵了一架呢。现在想想,不过只是一件衣服而已。等伴侣回来他倒是可以用这件衣服的事情来调侃,并激得对方一整个圣诞都只穿这一件外套。想到这里,他期待又甜蜜地抚摸了一下柔软的衣料,将衣服放进了待洗的篮子里。

    客房也需要打扫得尽可能舒适,尤其是父母的那一间房。

    他意外地从妹妹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只小时候自己为她做的,并被她狠狠嘲笑过一番的陶瓷小猫存钱罐。辗转之中,这个存钱罐已经有好些脱落的部分了。那时,第一次动手做陶瓷的他从此被打击得再也不敢碰这种东西了。早知道自己的妹妹根本就是在故意打击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讨厌……想象了一下可能会不一样的童年,他笑出了声。等妹妹来了之后自己一定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放过她的。

    他小心翼翼地从父母的箱子里托出一只音乐盒。这只音乐盒跟后来市面上卖的那些比起来精致不足,也没有那么华丽的造型。但就是这只音乐盒,它是父母的订婚礼物,是所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开始的地方,是故事的第一章,因为时间的久远而被染上了童话般的色彩。他小心地擦拭掉上面的脏东西,轻轻地扭动发条,音乐盒的音乐叮叮当当地响起。在这声音的伴奏下,他继续着自己的打扫、布置。

第五天

    打扫客厅、餐厅、厨房和花园这样的公共区域实在是一项大工程,每做一件事他就会想到等到家人们回来时看到会是怎样的表情,便顿时用充满了干劲。清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堆在那里了的东西还有不少垃圾、杂物之后,扫清了花园的枯叶与萎草之后,他终于可以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装饰那棵造型奇特的圣诞树了。虽然他止不住地回想自己和家人一起布置圣诞树的快乐记忆,但只要一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回到他身边了,这一切想法便又无关紧要了,总比他们回来却面对一棵光秃秃的圣诞树要好,对吧?

第四天

    虽然现在大概还是有点早,不过还是早早确定下圣诞晚餐的菜单、把食材买回来比较好,毕竟还有冰箱这种存在,要是买晚了买不着了可就不好了,尤其是对着眼下全城都在一件商场抢购的状况。一只大火鸡肯定是必要的,世界上最仇恨圣诞的大概也就是它们了吧?妹妹不吃辣,不过家里的其他都吃,或许她最喜欢的芝士焗土豆泥可以安抚她?儿子讨厌蔬菜,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要买多多的蔬菜,小孩子多吃蔬菜才健康。烧牛肉、冷火腿、煎鹅肝之类的家里每年都会做的菜也是需要的。除开菜品们,红酒、饼干、布丁和蛋糕也是需要的。调料、原料和模子、用具都需要新买。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厨房”过。

第三天

    昨天清理房间找出来不少旧相册,而圣诞节的准备也大概已经完毕了,他终于闲下来,舒服地蜷在沙发上,翻看着相册。

    他婴儿时的照片是父母最喜欢拿出来给人看,也最令人感到尴尬的了,也因此不知道看过了第几遍,他随意地翻过这一时期。

     他还记得那张他扮成吸血鬼的万圣节照片。那时他还只有5岁,穿着父母亲手做的服装,拎着个南瓜头状的小篮子,敲开别人家的们。而这张照片,就是他在自豪地举起自己装着满满糖果的小篮子。

    还有这张,是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和父母一起在毕业演讲的会场前照的。拍摄逆光,父母脸上的表情暗暗的看不清,不过他却能像昨天一般清楚地记得他们脸上的快乐与骄傲。

    这张是他和自己的伴侣第一次一起拍的照片。照片上有很多人,他们夹在人群中,对着镜头笑着,大概完全想不到彼此最终会走到一起。

    他微微笑着,又翻过一面。

    等等,这张难道不是自己和伴侣第一次一起度过的圣诞节吗?两个人什么时候在槲寄生下站过?还被人偷偷拍了照片?他甜蜜地想到,等到伴侣回来时,他就有证据向对方证明,他们的爱,早就已经被槲寄生所祝福了。

    婚礼的前上车……婚礼的仪式中……婚礼后的派对……蜜月的合影……第一个孩子出现在家中……第二个孩子……妹妹的高中毕业典礼……

    哈哈!儿子在生日上被蛋糕涂了个大花脸,也被照片留存在了这个不小的册子里。

    就好像是随着这本相册重新走过了自己的一生一般,他又回想起小时候平安夜的晚上缩在父母的怀里,看他们的相册,看他们的一生。他愈加期待着亲人们的归来。他们甚至可以在从未用过的壁炉里点上火焰,围在炉边翻相册,说闲话。光是想想,就仿佛已能感受到炉火的温暖了。

第二天

    被迫切的期待逼迫得无所事事的他,欣喜地找到了当年与家人、伴侣互寄的信件。尤其是和伴侣两个人还没有走到现在这一步时,常常会故作浪漫,虽然最后都会衍伸为文学探讨地互抄情诗。

    他又小心翼翼地从一只信封中抽出信纸,这张纸上整洁地誊写着:“

Bright Star

明亮的星*

By John Keats

约翰·济慈著

Bright Star, would I were steadfast as thou art---

明亮的星,但愿我能如你坚定---

Not in lone splendour hung aloft the night

但并非孤独地在夜空闪烁高悬,

And watching, with eternal lids apart,

睁着一双永不合拢的眼睛,

Like nature’s patient, sleepless Eremite,

犹如苦修的隐士彻夜无眠, 

The moving waters at their priestlike task

凝视海水冲洗尘世的崖岸,

Of pure ablution round earth’s human shores,

好似牧师行施净体的沐浴,

Of gazing on the new soft-fallen mask

或正俯瞰下界的荒原与群山

Of snow upon the mountains and the moors---

被遮盖在轻轻飘落的雪罩里---

No- yet still steadfast, still unchangeable,

并非这样---却永远坚定如故,

Pillow'd upon my fair love's ripening breast,

枕卧在我美丽的爱人的胸膛,

To feel for ever its soft fall and swell,

永远能感到它的轻轻的起伏,

Awake for ever in a sweet unrest,

永远清醒,在甜蜜的不安中,

Still, still to hear her tender-taken breath,

永远、永远听着她轻柔的呼吸,

And so live ever---or else swoon to death.

永远这样生活---或昏厥而死去。”

    他安静地反复吟诵着这首诗,思念甜蜜的痛苦拧绞着他的心脏,期待与渴慕的深情令这等待更加难耐。一面被渴求与盼望折磨,一面又因那触手可及的美好团聚而甘之如饴。如此近了,如此近了,仿佛已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仿佛已能看见他们站在自己的门口,仿佛已能触碰到他们的身体……他们拥抱他,亲吻他,对他说话,谈论各自生活的琐事……他在信件之中安然睡熟。

平安夜

    他专注地为最大的那道主菜,火鸡,撒上最后一撮调料,等到这道菜上桌,他们就可以开始整个圣诞晚餐了。他从早上一起来便开始准备,为的就是要让这顿大餐达到完美。

    满意地拍拍手,他端起这精心准备的菜肴,迈着欢快地步子走进餐厅。

    窗外漆黑的夜空被各家各户暖色的灯光所熏,尽管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只是堪堪足以在住宅区上方笼上一层薄雾似的光线。窗玻璃的内部投映着圣诞树美丽的红绿光,闪闪烁烁地盖过了窗外邻居家的光芒,成为了玻璃上唯一耀眼的存在。壁炉正噼噼啪啪地烧着,照得屋里一片暖洋洋的。壁炉前,几只圣诞袜上,圣诞老人和红鼻子的鲁道夫正冲着每一个经过的人笑着。

    电视里正播放着圣诞节目,人声与乐声有些嘈杂,不过这就是圣诞节目。为了圣诞,电视台甚至特意延长了短暂的放送时间。

    餐桌上整齐地摆着白色的餐巾和各式餐具。看起来便令人食指大动的火腿、炖牛肉、面包、意大利面、焗土豆泥、煎鹅肝、沙拉、奶油浓汤、苹果派、蛋糕、饼干、布丁、红酒堆满了桌子,正在暖暖橙光下肆意地释放着自己的诱惑力。

    “抱歉!抱歉!久等了!我动作比较慢!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他兴奋又抱歉地招呼道。带着隔热手套的双手好容易将火鸡放进了桌上唯一仅剩的空位里。

    “咚!”火鸡盘落在桌上的声音有些沉,随着每一缕在寂静之中的回音变得愈发惊心。

    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了枯潭中,除却石子落水时翻开的减弱涟漪,再无反应。

    只有那电视中圣诞节目的嘈杂声音,依然响着;只有壁炉中的火焰,依然劈啪烧着;只有客厅中的圣诞树,依然闪着;只有窗外邻居房子里传出来的暖光,依然亮着……

    像是涟漪的冲击力增强泛开,终于在这一刻,将悉心构造的幻象击打得四分五裂,建筑在脑中美丽的玻璃屋倾颓塌圮,只剩下灰末,吹散到四肢百骸,像是冰碴,不留情面地吸走所有的温度。

    双手仍支撑着火鸡盘的他的面前,只有诱人的食物,只有稳稳停在原处的整齐餐具,只有那空空当当的椅子。

    只有他一个人,与火焰的暖光,电视的声响,和圣诞的装饰,孑然据身于着空空荡荡的大房子中。

    他垂着头,脸隐藏在阴影中,撑着火鸡盘的双臂微微颤抖着,这抖动越来越剧烈,他一开始仿佛换气过度一般的呼吸,也渐渐地混杂进了抽噎般的声响。直到这抖动过于激烈,他手臂的骨骼都似软化了般,无法再支撑他下压的重量,从餐盘的把手上蹭地滑下,连带着他的整个身体向桌子下面载去。他也似无力与这下坠相抗,任由自己的身体撞击在地面上。

    穿过桌腿和椅腿,他能够看见电视屏幕闪闪的光,听见电视中人们的声音。圣诞树红绿的光芒和顶上金色的星星仿佛刻进了他的眼中,那图像挥之不去。他发出一声受伤的小动物一般的哭号,像是喉咙卡住了一般,他哽塞着,啜泣着,将自己像个婴儿时地蜷缩起来,拼命地与抽噎争夺着呼吸,任凭滚烫的泪水酸液一般地划伤自己的脸颊,无法停止。 

    记忆毫不同情。那张随着垃圾车离去、本应就此毁灭了存在本身的纸团在聚光灯下嘲讽着他,那些被他随手丢弃的封条粘起一幅幅深黑血红的景象,冲散脑海幻境中好不容易连缀起的珍珠,啪地散落了满地,滚落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灵魂上,击打出无限的哀恸与心死。

    壁炉的炉火与政府集体供应的暖气都不足以驱散四面八方渗入的寒冷——一如那外面永恒的温度。没有人会看见,没有人会听见,没有人会来。只有窗外其他房子客厅里的明亮,只有闪烁的圣诞树,只有壁炉里劈啪的火焰,只有电视里嘈杂的人声,只有满桌子丰盛却无人亲泽的佳肴,只有他,和桌子、椅子、沙发……一同栖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透过窗户,穿过圣诞夜暖光通明的街巷,越过人类文明的“孤岛”,外面,是人类种族的死亡焦土。城市茕茕孑立,漂浮在没有生命的大地上。密集的小小住宅区,倚着中心那颗暂时停止工作的人造品,据着自己尺规画出来的分界线向着城市边缘放射开,作为中心外唯一亮着的地带,用自己薄纱般的光芒,映着没有星光的漆黑天空,等待着从不复存在的极北驾车而来的红衣老人。 

注释:

*文中的“他”为无性别人称代词

*译文来自网络。纯粹是为了Sa看了这部电影,然后窝读诗很少…

评论
© 暮空 | Powered by LOFTER